陕北民歌小时候听老爸常常唱来唱去的:“羊肚肚手绢三道道蓝,见面面容易拉手手难”,爸爸喜欢唱歌,哪里的歌都唱呀唱呀 ,只是其中包括陕北民歌而已,那时候是年轻帅气潇洒得可以做男神的爸爸,声音温和语调欢快,陕北民歌唱得像是哄我睡觉的童谣一样,一个难字都好像是为了押上一个歌词的韵脚才沾染的一点儿惆怅,年少时候听来,是少年听雨一般,还不是欢也零星,悲也零星,淅淅沥沥都是小雨沙沙的单纯。
那是我最初的陕北民歌,只听到了歌,跟别的任何歌曲都是一样的。
此去经年,无数良辰美景之后也不知道尘世光阴里到了那一天,那一次大概是看老毕主持的《星光大道》,阿宝在唱陕北民歌。依旧是;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依旧是羊肚肚手绢三道道蓝。也并没有什么伴奏,阿宝在舞台上唱得满世界都是声音,感觉屏幕上的演播室根本就放不下,乐谱什么的也根本就管不了顾不上,就是从嗓子里喊出来,喊得声嘶力竭,是一个少年抓住唯一的机会的那种珍惜和拼命,是努力把握自己命运的抗争,是从平凡想着非凡而去时候的上进,是想让全世界都听到陕北大地上有这种歌声的心愿,我在他散了半天还没有散去的歌声是第一次知道陕北民歌还有这样的一种演绎,还有这样的一种唱法。
我第一次感受到一首歌曲的唱。
也第一次知道同一首歌会因为唱的人不一样,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事物。
第三次听陕北民歌是在延安的清凉山上,因为听说清凉山早上不要票,就和妹妹起个大早去爬山,在山脚下就听到一串歌声,寻着歌声爬山去,那么高亢的声音,我还以为是那个音乐家或者音乐老师在练嗓子,就那么自然的觉得爬到山顶一定会看到一个人在山顶清风朝阳下吊嗓子,谁知道到得山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我们玩了一圈儿,也纳闷儿了一会儿,下山时候才看到一位老人,在砍柴,歌声就是从他那里来的。
我被眼前实景告知,陕北民歌并不仅仅是阿宝会唱,陕北民歌就是陕北的人都会唱,遍地都是阿宝,他只是最出名的那一个。
我终于知道所谓民歌,就是演唱的都是当地的人民。不是音乐家。我也知道了陕北民歌产生的来源,因为实在是山太多,因为通讯基本靠喊,所以就有了这么嘹亮的歌。
我以为,如此机缘,我对于陕北民歌的认识和感受应该差不多了。一首歌对于一个不懂音乐,不识乐谱,五音都不全的人来说,还能如何呢?
我真的没有想到,它还能让我感受到更多。
前一天,在看电视剧《平凡的世界》,榆林的故事,自然少不了当地的民歌,我本来只是做自己的事情,把电视背景一样的开着,是因为它是走过我青春的故事,所以才要看的这个电视剧,所有的情节都还在记忆,对情节也不是特别期待。
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当故事里,少安跟润叶的感情再也没有可能,润叶的爸爸不支持,润叶开明的一项看好少安的叔叔也因为自己处境的原因没有给予支持,少安自己的爸爸也不支持,他们的青梅竹马的情缘就此散了,她要嫁人,分明爱他深入骨髓却不能嫁,他要娶妻,满心都是她还要跟陌生的姑娘去相亲,他负担不起她的幸福和将来,他放弃了,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是眷侣,再不能有交集,所处的越不过去的环境把两颗相爱的心生生分来,屏幕上,少安站在黄土地上对着重重群山,对着润叶所在的县城的方向,把整个身心肺腑都要掏出来一样相思和泪向着大地苍天远山呼唤一般,的拼了性命一般,把一个汉子所有的无奈和痛处都吼出来一般的唱:羊肚肚手绢三道道蓝,见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也许声音不如歌星嘹亮,也许演员的配音没有当地人地道,但是,我的眼泪听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跟我打招呼,自顾自的夺眶而出,肆意横流。
原来,这样的滋味才叫做:见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听了那么多次,我终于知道,原来歌声里拥有灵魂。
陕北的民歌是那一片黄土地灵魂深处的声音,是祈求,是不甘,是表白,是呐喊,每一句是情意凝结。
人站在黄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烈日暴晒,风雨欺凌,事事逼迫,爱恨煎熬,一个人已经被重重的砸进监视的土地,再也不能自由飞翔,他甩不开,也挣脱不掉,躲不去,也无处可躲,天高地远,四处群山,连条路都没有更加没有人可以诉说,当环境以为人再也没有办法了,除了认命,除了屈服,除了服从,人在这样的贫瘠与绝望里,带着不甘,带着远望,昂首吼出心灵最深处的声音,就算人如黄土,也要灵魂送上蓝天。
陕北民歌是这样。
世界上所有有内容有价值的作品,文学的艺术的,所有真正感人的,都一样是带着滚烫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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